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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人的抗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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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绝的薪火——梅贻琦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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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切,跟西南联大师生有一个“艰苦卓绝”的梅贻琦常委不无关系。

相对于能言善道的大学教授,梅贻琦可谓寡言少语,被人誉为“寡言君子”。在执掌清华时,他一直坚持“吾从众”的态度。偶尔发言,很少斩钉截铁,清华的学生曾作打油诗来模仿他说话的语气:“大概或者也许是,不过我们不敢说。可是学校总认为,恐怕仿佛不见得。”

执掌西南联大后,梅贻琦在处事方法上一反惯例,变得异常果断。一贯低调的梅贻琦说过这样一段“高调”的话:“在这风雨飘摇之秋,清华正好像一条船,漂流在惊涛骇浪之中,有人正赶上负驾驶它的责任。此人必不应退却,必不应畏缩,只有鼓起勇气,坚忍前进。虽然此时使人有长夜漫漫之感,但吾们相信,不久就要天明风定。到那时,我们把这条船好好开回清华园;到那时,他才能向清华的同人校友敢说一句‘幸告无罪’。”

梅贻琦

西南联大时期,战火硝烟弥漫,梅贻琦毅然带领广大师生,靠着一股艰苦卓绝的精神,安心耕耘一片心灵的净土。当西南联大“船长”确实难。这难,不仅在于国难,还在于“联”。清华、南开本有“通家之好”,关系一直融洽,但是要让一直以“最高学府”自居的北大没意见,则不是一件容易事。而梅贻琦却能在八年时间内,创造出西南联大“筚路蓝缕,弦歌不辍”的局面,关键的奥妙在于梅常委的“大”,他心中只有联大,没有清华,更没有他自己,对校内纷争、学术异见,皆本着“兼容并包”的精神予以对待。为度危艰,清华教师组织“清华服务社”,知识分子发挥自身优势生产自救、服务抗战和社会,取得微薄报酬,以改善教职员工的生活。梅贻琦将服务社所获利润,让西南联大全体同人分享,每人多发一个月薪酬。

“人到无贪品自高,事能知足心常泰”,这是梅贻琦喜爱的楹联。联大时期,梅贻琦以身作则,带头勤俭节约,他用废纸起草公函,不用学校配给他的汽车。一次,梅贻琦在成都办完事后,准备转重庆回昆明,他联系买好飞机票后,恰好又得到搭乘邮政汽车回昆明的机会,虽然邮车比飞机晚到一天,但可以为公家节约二百多元钱,于是他毅然退掉飞机票。他家中常吃的是白米饭拌辣椒,偶尔有一盆菠菜豆腐汤算是一家人改善生活。教育部发给联大学生补助金,梅贻琦的四个子女都在联大读书,但他从不让子女领取补助金,而把机会留给那些家境贫寒的学生。长此以往,他的家庭生活日渐拮据,时常难以为继。一次,家里要招待客人,又实在没钱,夫人韩咏华便跑到大街上,摆起了地摊,把孩子不穿的衣服卖掉,站了一个上午,卖了十元,总算勉强把这顿饭备上了。为维持生计,供养四个孩子上学,梅夫人联系潘光旦、袁复礼两位教授的夫人一起做糕点,拿出去卖。她们还将新做的糕点命名为“定胜糕”,以此表明她们苦中求乐的坚定信念。

梅贻琦始终秉持“通才为大,专家次之”的教育理念,奉行教授治校,他始终把教授放在第一位,而把自己置于辅助的地位。对此,梅贻琦曾十分形象地做过一个比喻。1940年9月,清华校友会在昆明为梅贻琦举行公祝会。席间,他形象地把自己比喻为京戏里演“王帽”(饰演皇帝)的角色:“他每出场总是王冠齐整,仪仗森严,文官武将,前呼后拥,像煞有介事。其实会看戏的决不注意这正中端坐的‘王帽’,因为好戏……并不要他唱,他因为运气好,搭在一个好班子里,那么人家对这场戏叫好时,他亦觉得‘与有荣焉’而已。”由此可见,谦逊又何尝不是一种底气和魅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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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大楼,只有土坯墙,大师却灿若星河;食不果腹,空袭频频,依旧能著作等身。这是西南联大创造的奇迹。西南联大庆祝建校四周年时,国内外大学纷纷发来贺词,牛津大学的贺词是:“中邦三十载,西土一千年。”就是在西南联大时期,钱穆蜗居在昆明宜良县城的一座寺庙里,根据旧讲义完成了著名的《国史大纲》;吴宓以课堂讲稿为基础,用英文写出了《世界文学史大纲》;汤用彤完成了《中国佛教史》第一卷,金岳霖的《论道》问世,冯友兰的《新理学》杀青。虽然物质条件极度贫苦,但在精神上,师生们又是极其自由舒展的。华罗庚在牛津做研究,1938年回国,在昆明条件极差,住的是一个农户牛棚的上层。后来,闻一多邀请华罗庚一起住,闻一多一家八口人,华罗庚一家六口人,中间用一个布帘隔开。就是在如此不堪的陋室,华罗庚先生还写出了他的经典性代表作《堆垒素数论》。

西南联大经济系、商学系教授合影

总是“大概或者也许是,不过可是不见得”的“好好先生”梅贻琦,治校却绝不敷衍。当时的云南省主席龙云的儿子想不考试进入学校读书,被梅贻琦断然拒绝。入学严格,毕业更严。西南联大注册学生八千名,毕业的不到三千八百名。其中有战时的复杂原因,但是也有很多是不合格不予毕业的。

抗战期间,不仅昆明的西南联大是中国希望的明灯,在重庆北碚有南京中央大学,在四川乐山有武汉大学,在贵州湄潭有浙江大学,在宜宾李庄有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。风雨飘摇的中国,仍然有一支支短笛,穿过纷纷乱雨,在乱世的荒郊清脆响起。台湾作家齐邦媛的作品《巨流河》中描述道,在四川乐山武汉大学,战事紧迫,随时可能撤离,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,校长说不到最后一天弦歌不辍,第二天朱光潜先生继续讲他的诗篇。

“千秋耻,终当雪。中兴业,须人杰。”炮火能炸平山川,炸不毁离离原上草;炸弹能炸塌城市屋宇,炸坏家园庄稼,却炸不毁一个民族生生不息的意志。在战火纷飞中,中国教育却迎来一次大飞跃和大发展,大学数量由战前的一百零八所增至1945年的一百四十一所,在校教师数量增加了近一半,学生数量几乎翻了一倍。中国的文化不仅没有被灭亡,而且更加兴盛。这,难道不是一个民族的奇迹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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