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这儿，吴承扬忽觉周身无力，手指尖扣着的金针也失了准头，斜散散的躺在他的手心。他不再与苏翊计较，默然转身而去，不久后，不知从哪里端来一个用明黄锦缎裹着的方方正正的包袱，一言未出，伸手将其塞进苏翊了怀里。
“这什么东西？”手中猛地一沉，苏翊丝毫没有准备，微颤了两步。随意扫了一眼，没看出个所以然，抬眉相问。
“和洛京御诏一起送来的，父亲与我传信，说这东西是隐太子专门留给你的，让我务必看管妥当，亲自交到你的手上，至于里面是什么，我并不知晓。”吴承扬声色淡漠，只把自己该说的道清道明，便没再多掷一词。
琬琰与贺予落相视一眼，互予几许安抚，起身踱至来了苏翊身边。凑近端看了片刻，也没看出个门道，不由生疑，向苏翊问道，“鹤川留给你的？会是什么东西？”
话音具落，抬眉向上望去，她这才发现，他正凝神细看手中端着的包袱，一脸夹杂着痛苦的肃色，嘴唇平抿的很是凉薄。
似乎觉察到琬琰在看他，他赶紧别开眼神，将脸上紧绷着的肌肉松弛了下来，无谓的笑了笑，满不在乎的说道，“他上可蹿下，下可入地，觅得的好东西多了去了。他知道我最惦记的，是他那些万贯家财，说不得是将那些一股脑的给我送来，送来给来我赔罪。”
苏翊也不避讳，平端着包袱来到了灵堂角落处的一方矮几旁，打算当众的面揭晓答案，手指飞快的解开包袱上的死结，“可惜啊，他的罪孽，可不是那些身外之物能抵消的了的，我。。。”
明黄色的锦缎褪尽，里面的被包裹的东西袒露了出来。那是一个四方宽正的紫檀木盒，苏翊在看到那木盒的那一刻，轻松轻快的腔调戛然而止。
是的，这方木盒，苏翊认得，且是记忆深刻，烙印在心头的毕生难忘。上面纹理栩栩如生，刻画着两只淬血凤凰衔尾环绕，仔细辨认，竟与征北军军旗上的图徽有异曲同工。
上次相次，草草相见，他不知这图案代表的是何意，但这次，他心知肚明。
他没有看错，眼前这个被打磨的光滑无渍的紫檀木盒，与当时祖父在寿宴上进奉给永治帝的，如出一辙。唯一不同的，是眼前这个，被人上了精妙别致的寒铁锁，没有钥匙，是打不开的。
“木盒？这么里装着什么？怎么，还上了锁？”寿宴之时，琬琰离得较远，并未对这木盒有格外深刻的印象。此时见到，也只隐隐约约觉得这木盒上的纹理在哪里见过，但具体说是在哪，又说不上来。
苏翊沉默着没有答话，只颤巍巍的从半宽不窄的衣袖中，掏出来另一方相对娇小的木盒。同样是紫檀木制，同样是凤凰淬血的花纹，两厢放在一起，竟像是配套的一对。
“这不是。。。”这不是陆鹤川送他们成婚的贺礼。琬琰忍不住惊呼，却又不敢确认，话说一半，拧眉望向苏翊。
“是的，正是他送给你我的新婚贺礼，”苏翊机械的张合着口唇，深吸一口气憋在心头，翻手打开了手中的这一方。
果不其然，里面躺的一枚短小精悍由寒铁铸成的钥匙，除此之外，再无旁物。
当日，陆鹤川相赠之时，曾对他说，一定要等到必要之时再打来。但何时为必要，又凭何依据断定时为必要，一切不还是以人的心意说的算。
所以，成婚当夜，他就趁着酣乐无极，久难入眠的空档，将这盒子破了开。可从上到下翻了个底朝天，也只见这一枚不知该插在哪的钥匙，他一时不解，也没多管，便随身带在了身上。
他怎么也没想到，居然是在今日这种境况下，这不起眼的钥匙，派上了用场。
一通到底，寒铁锁机巧松动的声音，在宁静中响起。几人不约而同的围了过来，去相看木盒之中的内情。但只一眼，纷纷倒吸了起凉气。
玄铁倾注，刻以朱砂，木盒中央，平铺着的正是当年太祖皇帝赐予北定王府的铁券丹书，更让人匪夷所思的，是那铁书并非只有一块，而是凑够了左右两片，分立在木盒两端。中间留下的空档，恰好能够另一块来填补。
“这。。。这。。。”吴承扬对家中持有丹书铁券的事一无所知，亲见此物，骤然慌乱起来，走也不是，留也不是，来回移动着脚步，宛若热锅上的蚂蚁。
琬琰只是惊诧了一下，转眼便平复了下来。一双眼睛转而直勾勾的钉在苏翊的脸上，不放过他任何细微变幻的神情。
直到看见他释然一笑，漠然无谓的眸子里涌起出了剔透的水波，纤长白净的素手悄然覆在了紧扣着木盒边缘的手背之上，十指相扣，竭尽所能的帮他控制住颤抖。
“白费心机。。。徒劳无益。。。他明知道我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东西，却偏要捧来我面前，碍我的眼。两块。。。有本事何必只送来两块，将那第三块也找出来，拼凑完整送给我岂不更好，或者，直接写给我一个传位诏书，不是来的更干脆！”
苏翊宣泄着渐渐失控，放下手中的木盒，转身就往月白雪缎覆着的灵柩奔走，又急又怒，恨不能一掌将那棺椁劈开，将陆鹤川从中捞起，好好质问一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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