嬷嬷笑道:
“也是福祸相倚。当初这膈应人的小东西进府的时候,谁能料到有朝一日,她竟会被太子看上呢?”
云和郡主因为要替皇帝祈福,不能嫁给太子。
太子是储君,虽钟情于她,自然还是以大局为重。
太子守礼,身边侍奉的人却颇为体贴。
不能娶云和郡主,便找一个与她相似的小宫女放在太子面前,纾解心绪,也是好的。
转了几道弯,这意思便准确传递到了东平侯府。
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丫头,东平侯府自然乐意送做人情。
看在云和郡主的面子上,舟舟这小丫头,想来也会得到几分太子的青睐。
…
舟舟的想法就简单多了。
东平侯府这些阴谋鬼蜮的算计,完全不在她的考虑之内。
她只想着,周让离京了,不用担心他被牵连,可以筹划着把龙珠抢回来啦。
带着龙珠的云和郡主之前常年住在宫里,现在听说搬去了玄都观。
舟舟曾去玄都观转了几圈,却并没有遇到。
位于京都西城的玄都观,是本国的皇家道观。
因云和郡主为了皇帝,自愿出家做女冠,太后反而更怜惜她了。
嫌玄都观清寂,时常召见云和郡主进宫。
除了多了件道袍,多了个叫妙清的法号,云和郡主与之前住在宫里时并没太大分别。
舟舟本来就在思量着怎么进宫。
——好吧,她对皇宫龙气被沾染的事情本来也很好奇。
眼下可好,从天上掉下来个机会,连老天爷都在帮她。
…
两天后,舟舟被一辆马车送进东宫。
临行前,舟舟想了想,把禹县佛光寺老和尚给她的佛珠缠在手腕上。
虽然不知道这佛珠有啥用处,好歹上面有佛光,戴起来也能吓唬人。
东平侯府并没有给舟舟请什么宫里的嬷嬷,教授她应该有的规矩。
反正她是被点名要进去的,人家看重的是她的模样,不是她的规矩。
舟舟自己更没这个觉悟。
在她看来,自己现在来了皇宫,就好像之前在禹县时去佛光寺转了一圈。
都是观光旅游,顺便办点正事。
一位管事姑姑,把舟舟送到东宫正殿。
宫殿里点着白色蜡烛,烛台高高低低。
蜡光随着初冬的寒风,微微摇曳着,像是天上的星海。
天气还不算冷,东宫里已经用上了火盆。可见太子的身体,的确不算好。
她进去的时候,太子正在用膳。听到回禀,让她过来。
舟舟自然没意识到,她能在太子吃饭的时候,被太子召见,意味着怎样的恩宠。
太子的目光,隔着温润的烛光,朝她看过来。
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。
头上束着金冠,一身红色蟒龙袍,便是苍白瘦弱,也不掩其风姿。
舟舟皱起眉头。
离得近了,能感觉到太子身上的龙气很淡薄,比前些日子见的时候,少了许多。
有两个可能。
一是王朝兴替,这个朝代要完了。
二是,有很邪祟的东西,通过异术,正在吸食太子身上的龙气。所以他身体才会如此衰弱。
太子对着舟舟微微一笑,声音温和。
“吃饭了么?过来吃一点吧。”
舟舟点头,“好。”
于是顶着一殿太监宫女的目光,大喇喇地坐了下来。
太子却很喜欢她的不拘礼仪。
吩咐给她加汤,又让人送了一屉蟹黄包子来。
吃了饭,太子甚至还有心情,让舟舟陪着他到外面走一走。
舟舟没觉得自己受宠。
这人虽然好看,但也太无趣了。就连走路时的每一步距离,都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
还是跟周让一起溜达着更开心。
没走多久,舟舟嫌弃这弱鸡走太慢了,打着哈欠。
“我要去睡觉了。”
说完,也不管其它人反应,自顾自回了东宫。
留下原地的一众太监和宫女面面相觑。
太子倒是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冒犯。
笑着说:“云和说得对,这小丫头,果然有趣。”
…
舟舟很快把东宫逛了一遍。
这地方不大,与东平侯府一样,都是个囚笼。
太子宠着她,许诺她可以在皇宫不紧要的地方自由走动。
舟舟喜欢水。
她顺着宫里的玉带河,慢悠悠地在各宫苑间溜达着。很快,把宫里的水脉都顺了一遍。
自打舟舟进了宫,太子脸上笑容多了些。
太子宠着她,不是对姬妾的宠爱。
而是养宠物似的,宽容又有耐心的宠。
北风吹过来,已经很有冬天的寒意了。
舟舟坐在皇宫金色的殿宇上,遥遥看着西南方。
也不知道周让顺利不顺利。
。
舟舟进宫没几日,上京城下起小雨。
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雨,从早晨就开始下,到了傍晚还没停。
淅淅沥沥,阴冷刺骨。
太子一大早就离开东宫,一直没回来。
宫女们窃窃私语,说是云和郡主进宫了,邀太子饮茶。
一边说着,目光遮遮掩掩落在舟舟身上。
正主来了,这有几分像的替身,自然就被抛到一边去了。
入了夜,天色冥暗,冷雨霏霏。
太子从外面回来,东宫里人来人往,忙着奉茶送膳,乱作一团。
一个时辰之后,一切都归为平静。
舟舟正趴在灯下看着话本子,忽然窗户被夜风推开。
冷雨飘了一脸。
舟舟皱起眉头,赤着脚,径直从半开的窗户里飘出去。
东宫里亮着灯火。
天和地都是暗的,中间垂着数不尽的雨丝。
那些灯火浮在雨雾里,飘飘渺渺,看着很像鬼火。
虽然亮着灯,却并没有人。
无处不在的水汽和雨声,把这片宫阙下隐藏的秘密揭开了一角。
丝丝缕缕的黑色邪气,从落在地上的雨水中滋生出来,藤蔓似地蜿蜒着。
整座东宫,被这些诡异的黑色包裹起来,像是一张蛛网之下的猎物。
舟舟面无表情地在宫殿里穿行。
忽然间,听到有女子咯咯的笑声从太子寝宫传来。
她顺着声音找过去。
太子伏在书案上昏睡,一旁的鹤形灯盏上,蜡烛跳动出青色诡异火苗。
有女子匍匐在太子脚下。
仰着脸,一脸痴迷地吸食着什么东西。
那女子生得妖艳苍白,腰部以下是一团黑色邪气,像是从地面黑色藤蔓里生出来的妖魅,诡异妖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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